兄弟我曾經(jīng)有過一段做假賬的經(jīng)歷。
原來我在市場部的時候就知道公司做假賬的事情，也曾經(jīng)參與炮制市場分析報告，也知道財務部幾個干將出走的原因，不過事不關己，也從不上心，不料突然有一天禍事上身，老板找我談話，要我出任財務總監(jiān)助理，并表示財務總監(jiān)孫總將逐步淡出，共管一段時間后由我負全責，暗示將來上市前這樣一個重要的職位要由年輕的、有學歷的人擔任，不用說，那個人有一點點的可能就是我。
按理說，這個職位和我八竿子打不著——論資歷，我來公司才兩年多點，任經(jīng)理才不過一年多；論經(jīng)驗，我沒有一點點財務經(jīng)歷；論專業(yè)，我學的是宏觀經(jīng)濟，和市場沾邊，和財務隔著山吶。我的唯一一點財務知識，就是曾經(jīng)買過一本舊書攤上的《新財務制度》。
不過，老板也說了，在國外，許多財務高層都出身于非財務專業(yè)?；貋硪院?，朋友們分析原因：
第一、最重要的就是，我這個人老實。老實不是窩囊，就是嘴上有把門的，不會亂說。你想，這么大的一個公司交給你，喝多了，一不小心說漏嘴了，這還了得；
第二，肯干。這不用多說，會上有時老板批評人就拿我當反例，弄得我見那些人倒不好意思了；
第三，我這人臉黑。公司人多了，人多錢少，各方面都要錢，面善的人真干不來；
第四，能力，不算強，也不算差，以勤補拙就是了。再有就是我在管理方面有自己的見解。
上任之后，老板和總監(jiān)分別和我交底。老板管戰(zhàn)略：
一抓財務管理，理順財務內部管理規(guī)范，把財務配制成一條生產(chǎn)線，保證任何一個人離職，隨便一個人就能頂上來；
二是抓公司管理，理順ERP流程。公司運行了一年多的ERP至今不能達效，確保第二年中ERP財務部分運行（我開始想這還不容易，了解之后才知道這里面的艱難）。
三是抓上市，上市不是我總管，但財務配合是重中之重。
財務總監(jiān)有點傷感，因為她看到自己的地位即將不保，說話也酸溜溜的。她在公司的人緣不好，沒有人不罵，不過對我還湊乎，所以有一次因為報銷出了問題，銷售總經(jīng)理找我去和她協(xié)調，求情，我那時不過才是個小經(jīng)理。
總監(jiān)跟我的談話就是針對老板的這三點談話進行展開：
第一，老板要求的流水線的意思。以前假賬是一個部門單作，因為責任太大，骨干都跑了。所以老板的流水線就是把正常的財務工作和假賬結合到一個財務部來做，人人有責，這樣工作量和壓力都小多了。
第二，公司為什么不能實行ERP，為什么要實行ERP。雖然研發(fā)、生產(chǎn)、物料部門的ERP都已經(jīng)上線，可唯獨財務不行。這是因為公司針對三個方面的產(chǎn)品分作了三個公司，可是各個產(chǎn)品的利潤率不等。比如說，一種產(chǎn)品是暴利，而另一個產(chǎn)品卻是微利，為了避稅，不得不將微利公司的成本入到暴利公司的成本上來。所以到底掙了多少錢，每個產(chǎn)品掙了多少錢，哪里虧了，哪里賺了，還是一本糊涂賬，ERP等于沒有實施，每年還花著百八十萬的銀子。
第三，上市的核心就是財務，財務的核心就是報表。如何把報表做得水靈完美，這里面學問可大了。做得水靈了，才有人往里扔錢；可又要不出或者少出破綻，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審計公司是五大里面最著名的安達信，他們有一套完整的審計辦法，把數(shù)據(jù)往里一輸，計算機就告訴你哪里合理，哪里不合理。
我剛上任，就遇到這樣一件事：正好到了月中，投資人要報表，結果財務拿出報表來一看——貸款！貸款有什么？哪個公司不貸款？對，就是這樣。哪個公司都能貸款，唯獨我們公司不能貸。
為什么呢？因為我們公司太好了，簡直就是一臺印鈔機，帳上的存款多得不得了。你帳上有錢還貸款，吃飽了撐的還是瘋了？所以在歷年的帳上基本上沒有貸款。
怎么辦呢，拖一下重新改過？不行。投資人要的是上個月和上上個月的報表，他們知道中國的情況，不能馬上拿出報表會令他們懷疑。而且投資人前些日子已經(jīng)要過一次報表，上次以財務軟件出了問題為由搪塞過去，這次要是還這么說，那人家該說了：你們軟件一壞就是將近一個月，還干不干事了？改報表需要時間，重新調整憑證，何況出來平不平還兩說呢。
經(jīng)過討論，權衡利弊，最后總監(jiān)拍板，好不容易出了兩張這么平的表，就這么報。當然需要一個好的理由來解釋，就是說，銀行為了增加貸款余額，死乞白賴地要求我們貸了三五百萬。這又是蒙老外，我光聽說銀行到了月底、年底到處拉存款，增加存款余額的，沒聽說要找貸款余額的。
終于把這個月的報表對付過去了，給新上任的總監(jiān)助理上了生動的一課，我松了一口氣，哪知道噩夢從此才剛剛開始，在隨后的幾個月里，大概只有一個月順利地出了報表。
說到這里，我要把基本情況說一下。公司的賬目有兩種，一種是給國內稅務局看的；一種是給投資人看的，就是要經(jīng)過五大審計，用于上市的賬目。兩種賬目有關聯(lián)性，后者是在前者的基礎上經(jīng)過增刪而來的。
首先是刪。刪什么？一是不合理的，像剛才說的貸款，短期和長期借款都是不合理的。二是關聯(lián)交易。比如說，到了月底A分公司一盤算，本月銷項稅比進項稅多了八萬，這就意味著增值稅需要交八萬。怎么辦，打電話，找采購部門，我要A公司的什么類型產(chǎn)品的票。財務說話誰敢不聽，立馬就打電話找供應商。供應商一聽采購部門要票，立馬就他們公司的財務部門要票。這是預開票，就是沒拿到東西就先開票。等將來發(fā)了貨您再慢慢要錢吧。可老這么干，有時供應商們開不出那么多票，只好就從手里的一大堆公司里拎出來一個開一張票過來用于抵扣。為了干干凈凈地上市，這些關聯(lián)交易必須刪除。
至于補呢，就需要補一大堆相關的憑證，銷售的、成本的。比如說上文提到的貸款問題，馬上就要補相關的貸款協(xié)議，修改銀行對賬單。然后下個月還要惦記著點，然后找個機會給還掉。我們的軟件是選用臺灣的XX軟件，屬于巨難用的。說到難用，我到了也沒明白是軟件水土不服還是我們操作的問題。我往往聽到財務人員抱怨這個軟件的種種問題，說國內軟件用友、金碟如何如何好。我奇怪地問，干嗎不選國產(chǎn)軟件？回答是用友金碟都不好使，說他們不好使是因為不符合我們的使法，臺灣的這個軟件是唯一能夠滿足我們特殊功能的軟件。
最有用的功能有兩個：一是可以拷貝帳套，就是把一個公司的帳整個重新復制一遍到另一個公司的帳里面去，這就免去了用于假賬重新錄入之苦；二是在結賬之后還可以增刪憑證，并且對憑證進行重新排序。比如說，我刪掉了1、9、13號三張憑證，增加了另外六張，我可以把數(shù)據(jù)庫壓縮一下，這樣原來的二號憑證變成了一號，十號變成了八號等等，增加的六張也可以插進去。這樣根本就看不出來增刪的痕跡。
假賬怎么做？要我說太容易了。相關的數(shù)據(jù)早已經(jīng)準備好，只要照著做就是了，只是在具體實施的過程中需要一點點的技巧，和……冒一點點的風險。
收入很好做，我們全國都有代理商，每個代理通過匯款的方式打款作為我們的銷售收入，操作層面上來看：
三是開具銷售發(fā)票，當然我們只需要存根和記賬聯(lián)，真正的發(fā)票永遠到不了他的抬頭單位的。這些都不是難解決。
成本方面，間接成本基本上采用原有賬目的憑證，比如房租水電工資差旅等等。直接成本一部分采用供應商開具的增值稅票，而最大的卻是用普通發(fā)票，由一個大供應商供應絕大部分原材料。但是這樣帶來的問題有兩個：
一是如此金額巨大的交易是用普通發(fā)票，而平時我們是拼命劃拉增值票，就連幾十塊錢也要增值票，這形成巨大的反差。給人的印象是要么作假，要么對方公司逃稅。不過要騙的對象是外國人，審計公司也全是一幫沒有經(jīng)驗沒有頭腦的年輕本科碩士生，還可以蒙過去。要說為什么不用增值票，我想一是成本過高，增值票要買，一本好幾十萬，而一本普通發(fā)票不過幾百塊。
二是不安全。所有的開假增值票的幾乎都要被查到。為什么呢？你想，他做不是做一本兩本；賣不是一個兩個客戶，如此大面積地撒網(wǎng)，只要一個環(huán)節(jié)出了事，其他的就永遠跑不了。所以出事的幾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這可是殺頭的事，誰肯干？就是總監(jiān)肯干，老板還未必敢冒險。
為了支持這些假賬，我們還要需要補充大量的文件。就拿原材料來說吧，要補充檢驗單、入庫單、領料單、出庫單，作相應的帳目，還要輸入電腦，多大的工作量！當然往往是驢唇不對馬嘴，我們票上開的是三極管，他們編的是電位器。不過這已經(jīng)不容易了，有個東西總比沒有強。
你看，這就是我要接手的爛攤子。原來有一個投資部專門負責上市方面的事宜，那時比較有條理，畢竟是自己全管，不用怎么溝通。但是也有問題：
二是知道得太全面，比較危險。老板就曾經(jīng)托人轉告已經(jīng)離職的前任投資部經(jīng)理，讓她閉上嘴，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三是工作量太大，容易出錯。比如說有個笑話。我們有個最早的供應商把我們告上法院，什么事？當然是欠款唄。于是法律部就準備資料應訴。
當時我們的程序是這樣的：供應商到貨后，由物管部門出具六聯(lián)單，交供應商其中一頁。結款時，原單收回，和財務底單、附支票票根一起結賬。于是原投資部就依葫蘆畫瓢，編了許多這樣的單子。前面說過，真假兩套帳是共享一部分憑證的。稅務局來查，換成真帳；審計公司來查，就把需要的憑證揭開，只要發(fā)票，然后換上假賬的憑證。
為什么不能用同一憑證憑條？那是因為在真假帳中憑證的編號是不同的，有時真憑證號到了三百多，而假憑證一共不到二百。事務所有時一待就是一兩個月，反正他們是按小時收錢的。
這還不算狠的呢，在新加坡有個上市律師告訴我他的收費是每小時八百美金，計算時間從一坐上飛機直到飛回新加坡為止。扯遠了。事務所呆一兩個月，時不時到財務串個門，或者要某某號憑證。要說現(xiàn)在熟人好辦事呢，來不及準備就告訴她們沒看我這里正忙著嗎，去去去，待會兒再說。這一呆會兒，也許就是幾個小時，幾天，甚至永遠。不好的地方在于這些小姑娘熟了，進門就大咧咧地一坐，抓起電腦就看，我每次看到都提心吊膽地，要知道真假帳都在一起呢，趕緊使眼色讓下面人想轍。又扯遠了。
審計公司一看就是倆月，可稅務局也不閑著，有時趕到一塊了，一會兒準備真的，一會兒又準備假的，倒來倒去，結果—對了，真的假的混到一塊兒去了。話說法務部職員翻到這張憑證，如獲至寶，因為如此一來，我們不但不欠他的錢，她反而還欠我們的呢。法務部經(jīng)理拿著這張憑證，左看右看不對勁。要知道他是從會計部經(jīng)理調任的。不對呀，這個供應商什么時候能有這么大的業(yè)務量呢？再一看筆跡，算了吧，這是投資部人寫的，假的。
操作層面還有一個問題就是ERP上線運行中國財務。前面說了，為了逃稅，給A公司的鋼材，票卻要開成B公司電子元器件；本來是電腦打印機卻開成了編程控制器，固定資產(chǎn)變成原材料了。你說我想什么辦法才能知道真實的成本和利潤吶？
在公司里，除了正常的業(yè)務之外，還要考慮假賬，應付各方面的要求，最頭疼的就是報表了。每個月先要出正常的財務報表，其要點是增值稅要交，但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對公司的資金造成壓力，太少了稅務局不好辦。但是所得稅肯定沒有，這個公司從成立以來就是不斷虧損著，不斷地壯大著。然后是假報表，要點如前文所述。然后還要應付方方面面的報表。比如說開發(fā)區(qū)報表，其要點是一定不能虧損，銷售額穩(wěn)中有增，固定資產(chǎn)連年遞增。當然這個增長的基數(shù)是和以前相關的，和現(xiàn)在無關。還有一個就是銀行貸款的報表。無論是新增貸款還是舊貸展期，都需要報表。其特點是一要有利潤，不掙錢的事可沒人給你貸款，尤其是以流資短貸為甚；二是銷售額要差不多，尤其是開戶行，因為銀行對收入狀況掌握的八九不離十。
還有的報表就是統(tǒng)計報表。本來這些東西并不難，又不需要做相關的支持文件，只要保證連貫性合理性就可以了，可是需要以前的報表作參考，這些東西都掌握在財務總監(jiān)那里，她把這些東西當成她私人的東西，或者用來顯示她的重要性的東西，每次我找她都要拿捏半天。后來我一看，你不是這樣嗎，我忽悠你一把算了。我于是真誠地說：“某總，你看這些報表都很重要，又需要連貫性和通盤考慮，您的經(jīng)驗和見識都比我強多了，您看是不是這些您代管著，省得我不知道考慮不周出了問題對公司不好。”
結果她真的就接過去了，以后每次都是我名正言順地催她趕快弄。如果不是耽誤了事情我也要承擔責任，我連催都不催她。
樓下不二兄說稅務局和開發(fā)區(qū)聯(lián)網(wǎng)之后怎么辦，其實這個問題并不難，第一，兩種報表性質不同，一個是統(tǒng)計報表，一個是財務報表，統(tǒng)計口徑不盡相同；第二，即使聯(lián)網(wǎng)了，各部門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會去捅破。因為不出事成績是自己的，出了事最多是一個失察之過而已。正如毛瑟兄說的統(tǒng)計報表拼命吹，稅務報表要做少，都是明白人。不過最難過的恐怕就是以后銀行和稅務聯(lián)網(wǎng)，這樣的話就需要小心一些，或者是增加很多作假的成本，因為至少要把稅務報表改成盈利，需要交納所得稅。
還有人大概要問，你們這么作假，難道沒有人能審計出來嗎？
要我說，我們的作假水平屬于原始階段，漏洞百出。原因是一則缺乏統(tǒng)一有效的管理規(guī)劃，二則相關人員得過且過，極其缺乏責任心，因此有很多東西，別說專業(yè)審計人員，就是我這個二把刀也明白有問題，為什么查不出來？喜喜說，什么東西也瞞不過審計人員。我說，這話得分兩說。
首先，針對稅務方面，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說，所有的漏洞疑點都瞞不過這些有經(jīng)驗的審計人員。在我所經(jīng)歷的查賬中，往往是審計人員先翻翻賬，然后要憑證，指出問題所在，基本上都是一針見血。有時會很明白地要求調整，以后注意。隨后吃頓飯，拿包煙走人。如果這些人作為獨立審計人員來說，任何假賬都會被翻得底掉。為什么他們不說呢？
我想一是因為中國不作假的公司可能沒有，司空見慣了；二是每家大公司都有點背景，如果做得過分，從企業(yè)到領導都不干，力保不出事，弄不好自己的飯碗還被敲掉。
至于五大，我只見過一大，不好說其他家怎么樣，就只說審計我們這家的最早倒下的著名事務所吧。
我們公司的項目是由合伙人承接，一個小組長負責，帶領七八個人。小組長二十六七歲，小胖子；組員都是來公司兩三年的本科研究生之類的，肥胖程度基本上與司齡成正比。為什么呢？有一次聊天，說起來他們的肥胖癥原來是職業(yè)病，因為他們生活無規(guī)律，忙起來經(jīng)常通宵達旦，只能靠零食熬夜，因此落下了病。五大的人不是不想認真查，而是查不出來。這是真的。
有一次，那個小組長和我們公司一個財務人員說是否可以把她的男朋友介紹進來，因為我們公司這么好，工資又高。那人向我匯報后，我心里話，你要不說有關系還好，就憑是你男朋友，一輩子他也進不來。有一次向老板匯報工作時，順嘴把這說出來了，老板說，下次要是她和你說，你就讓他送個簡歷，說我們公司所有都要走程序。
事務所有兩大弊端：第一，所有人員都是從各高校應屆畢業(yè)生直接選拔，各專業(yè)都有，培訓后按照程序審計。雖然他們都是人尖子，最大的毛病就是經(jīng)驗的極端匱乏，主要是社會經(jīng)驗。有些問題，不需要什么太多的憑證支持，只要綜合地分析一下，問題就非常明顯。
第二，這個事務所人員流動性太大。很多人都是吃青春飯的，靠著年輕，拼命干兩年，增加點從業(yè)經(jīng)驗和個人資金，過幾年，如果爬不上去，就會被新人取代。在我接觸的這些人中，組員們幾乎個個都要出國；組長升遷無望，猶豫不決；主管晉升合伙人希望不大，也在找出路。所以，審不出來也不奇怪。
國外事務所作的是綜合審計，也就是不是簡單地出一份財務報表，說你公司這一年掙了多少多少錢就行了，而還要對整體經(jīng)營情況進行分析，不僅僅要看憑證，還需要看每月市場分析報告、產(chǎn)品報價單等等，還要和他們感興趣的部門人員進行談話，當然相關人員談話之前無論職位高低一律需要經(jīng)過培訓。當初我在別的部門被審計人員找來談話經(jīng)過別人的培訓，現(xiàn)在需要培訓別人了。
有時，投資者和審計事務所需要走訪市場和代理商，這時候就需要和銷售部協(xié)調，努力做好代理商和樣板客戶的工作，絕對不出現(xiàn)漏洞。其實戳穿騙局很簡單，參加一場招標會就行了，看看報價單和他們手里的價格相差十倍以上，該是多么有趣呀。
事務所在審計年報時需要函證。比如說，截止到年底代理商還欠本公司多少錢，銀行帳上有多少存款，都要發(fā)函到相關單位詢證，由相關單位蓋章確認。聽起來挺恐怖的，實際上所有的詢證函并不是事務所自己發(fā)函，而是交給被審計單位，由被審計人交回。這太好辦了，在財務總監(jiān)的保險柜里，有著幾十個公章，這些函件基本上不用出門就會被蓋上章，然后躺上半個月一個月，就會陸陸續(xù)續(xù)地露面了。當然有些鐵桿代理商可以在上面蓋個真的，不過對等地出另一封函就是了。
只有一次最危險，那時我已經(jīng)離開這家公司了。那一次審計，不知為什么，事務所方面不肯把銀行存款詢證函交給我們公司，那個小組長非要隨著一起到銀行，在銀行的詢證函上面蓋章。于是，總監(jiān)和我的繼任者帶著她一起到銀行，到了主任辦公室門口，總監(jiān)說還有別的事要談，讓她在外面等。
她在門口可以通過玻璃門看到里面的一舉一動，我們公司的人進去了。進去之后，總監(jiān)拿了一個別的文件讓主任蓋章，然后又借機支走主任，利用背對門口的機會手疾眼快地從口袋里掏出假公章在詢證函上蓋了章。回到辦公室后，總監(jiān)說身上全是汗，幾乎虛脫了。
說一下我們公司的情況。公司早期就如無數(shù)個小公司一樣，靠倒為生，如四通打印機之類的，只不過不在中關村里罷了。翻身是緣起于老板認準了一項新技術，具體是什么我就不說了，因為這個行業(yè)實在太小了，好事者一下就知道我說的是誰了。要說老板最讓我佩服的就是他這堅忍不拔的毅力，認準了就做到底的作風。于是他就努力拱著，加上當時改革開放已見成效，開拓市場所需的方法不僅簡單而且極其有效，于是就成了行業(yè)的帶頭人。
以我之見，這個行業(yè)在理論上準備得并不充分，實際運作有很多問題，實際上是一個無效的產(chǎn)品行業(yè)。雖然它沒有實際效果——至少對大多數(shù)客戶來說——卻不斷擴大，主要靠的就是利益驅動。這個產(chǎn)品是為工程配套，不屬于強制性的，甚至不屬于推薦性的，但是廠方牢牢把握住了設計院這個關鍵環(huán)節(jié)（偶爾碰好了可以從甲方直接拿到），使得產(chǎn)品幾乎能夠應用在所有的工程之中。這個產(chǎn)品由于它的無效性，所以進入門檻非常低。加上公司開創(chuàng)的有效市場推廣方法，不可思議的利潤率，所以吸引了一大批競爭者，其中最具有威脅力的就是代理商。以前除北京市場外，所有的市場都由代理商負責，代理商實際掌握所有的資源，例如設計院設計人員，建委人員等，就像灤平掌握了先遣圖一樣，架空了公司。
最聰明的南方人發(fā)現(xiàn)了奧秘，為別人開拓市場還不如自己干呢，所以紛紛揭竿而起，開創(chuàng)了自己的品牌。他們使用同樣的套路，利用自己的資源，一下子就取得了好效果。至今最早反叛的浙江代理在所有的工程上都是公司的最有力的競爭對手。由于各路諸侯的紛紛加入，該行業(yè)的毛利率已經(jīng)下降了一多半，盡管如此，還是非常驚人。到最后有的代理商盡管沒有反叛，卻自立為王，公司不得染指；有的自己偷偷摸摸地做，公司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本來公司的日子應該還算滋潤，至于當初老板為什么決定擴大規(guī)模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想應該是和我臨走前和我的繼任者所談得那樣，老板是一個理想與現(xiàn)實的矛盾體，這一點以后再說吧。反正最后的結果是，公司又測繪仿制了另一種產(chǎn)品，不對，應該是另一個產(chǎn)品，只有一個，針對個體戶和小型企業(yè)。這個產(chǎn)品在我任財務之前一直是持平或者是微利，當然以后突然發(fā)力，成為公司的主導產(chǎn)品。
然后公司又用OEM方式引入了另一種產(chǎn)品，目標客戶是小型辦公和個人消費者，尤其是對個人消費抱有極大幻想。說實在的，公司做個人消費市場并沒有經(jīng)驗（這也是我以后到其他市場做得好的公司才理解的），許多方面跟不上，包括我在市場部也是邊學習邊實踐邊總結的。后來到那里應聘總裁助理，那個也同樣進了監(jiān)獄的嚴友松對我說，XX公司的經(jīng)歷是沒有用的，但是反面的經(jīng)驗還應當是有的，我們現(xiàn)在就需要這個。當時我很不服氣，生氣了就不去了，后來才明白他說得有理。不過幸虧沒去，去了說不定我在號子里和顧總、嚴總辦校友分會呢。），公司上上下下幻想著用空中轟炸（央視廣告）炸出一片市場來，結果并不如人意。當時我在市場部抱怨公司種種不力的表現(xiàn)，后來才分析出來原來是公司的資金出了問題/。開始我不理解為什么公司會選擇這樣一個產(chǎn)品作為突破口，后來才知道也是無奈的選擇。
公司開始進行私募，是美國的兩家基金。后來又進行改制，在處女島注冊一家老板的控股公司，控制國內這三個有限公司，引進了新加坡兩家投資者，其中一家被我們稱作新國投，代表新加坡國家進行投資并管理。公司開始想在納斯達克上市，所以老板總是往美國跑，后來不知為什么又由新加坡發(fā)展銀行(DBS)北京分行牽線，第二次私募，準備在新交所上市。
由于投資者的幾千萬美金到位，我接手的時候公司剛剛進行完畢新一輪的規(guī)模擴張，尤其是研發(fā)部門，充實了一大批碩士博士，不論本事，一律高薪侍候。每月工資就是一大塊。每月收入方面只有代理商打款和直營收入，而固定支出方面薪資是一大塊，增值稅、房租水電招待費等是一塊，市場費用是一大塊，還有就是供應商結款。
對于供應商，有的是發(fā)了貨，有的是沒有發(fā)貨卻開了票，結款都是采取計劃制，由物料部門將付款計劃報上來，根據(jù)資金狀況和優(yōu)先保證程度付款，沒有一定之規(guī)。所以時間長的可能一年前的貨款還在扎著。當初上任時老板就告訴我訣竅，絕對不能撒胡椒面。物料部門吃了喝了拿了供應商的，自然就把計劃一股腦地報上來，我這里還要自行判斷，原則是重要部件的供應商優(yōu)先，但是一定不能給足，一則是沒有這個能力，二則是喂飽了只怕就沒人入套了。在我任職期間，所有的固定開支基本上就抵消了所有收入，所以說公司每個月給供應商付的材料款都是凈虧損，何況積欠越來越多。那么公司靠什么運行呢？那就是貸款。
一、信用貸款。就是不要抵押，全憑信用。這類貸款一般是屬于固定資產(chǎn)投資貸款，金額小，一般也就一兩百萬，時間長，三五年都有。不過這都是以前早期的貸款，已經(jīng)陸續(xù)到期，在我任職期間，陸續(xù)結束了。因為這些貸款不可展期，要么必須還，要么先還后貸，而且必須有抵押擔保。
二、擔保貸款。公司各關聯(lián)公司之間互保的貸款也有，金額都很小，大額的擔保一般由開發(fā)區(qū)投資公司承擔。該公司有一個副總比較鐵，應該拿了不少好處，每次都找他蓋章。隨著貸款金額的不斷擴大，擔保也越來越困難，記得有一次有個五百萬的貸款找投資公司蓋章，費了好大勁，半個多月才蓋上。
三、也就是最主要的來源，抵押貸款。公司所有能夠抵押的都抵押上了，變成了錢。廠房、設備、土地，盡管在評估時作了手腳，也不過千數(shù)萬元，公司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兩次都由投資者當了大頭，救了公司。對于新加坡來的投資，我們沒有動。因為我們的投資資金放在新加坡發(fā)展銀行北京分行（DBS）那里，DBS同時又是公司上市保薦人之一和承銷商。
從賬上看，我們公司日進斗金，帳上還趴著兩億多，如果馬上用就太可疑了。于是我們只是拿這些美金存單抵押貸款，由于貸款不顯示在假賬上，存款依舊，這就圓滿了。在我接手那年，年初貸款余額大約兩億出頭，到我走的時候，貸款余額已經(jīng)增加到將近五億了，而美元存款只剩下了四百萬。
五億，什么概念？就是說對于我們這個年銷售額基本上徘徊在六七千萬的公司來說，即便所有的員工不要工資，所有的辦公生產(chǎn)場地都不要房租不交稅，所有的供應商都免費提供原材料，所有的媒體都免費刊發(fā)廣告，坐飛機、火車不要錢，住旅館吃飯不要錢，我們公司需要八年才能把這些貸款還清！
我在任的期間，幾乎沒有一天不為錢發(fā)愁。最悲慘的日子就屬過年前，因為中國的習慣是在年前要賬還賬，因此所有的代理商都處于資金緊張狀態(tài)，很少有人打款。在年前二十多天，每天五點多我就要打電話查賬，查票根，盤算資金能不能保證明天。必要的時候還要通知物料部門要求與供應商協(xié)調，延期存支票。
本來供應商在發(fā)貨之后等了不知幾個月才能拿到一張不知道開到什么時候的延期支票，現(xiàn)在又要求遲兌，可想而知心情如何。
不過，供應商這次幫了忙，下次我自然就會照顧了，所以并不吃虧，反而是關系好的象征。像那些不容易對付的、或者不熟悉的供應商只要我覺得有必要，就要求銀行止付支票。當然不會直接止付，出納在年前開支票前都留下了伏筆，就是每張票上都留下一點小毛病。這些毛病看起來沒問題，如果退票也可以能夠成為理由，不至于讓銀行為難。
由于我們是該支行的第一大戶，所以要那張支票退票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最驚險的一次就是三個基本帳號下加起來只有一萬掛零了，而第二天需要支付的支票有六七萬之多。而這些支票有十多張，不可能一一聯(lián)系止付，只好聽天由命了。結果時來運轉，快下班的時候，一個河北的代理拎著五萬多現(xiàn)金來了，要是匯票都沒用，真是救命錢。于是叫出納又從其他零散賬號劃拉了幾千塊錢現(xiàn)金一塊兒存到了銀行。
要說還真有錢多的時候，大約有一星期的時間是我就任以來最舒暢的日子。過了元旦，又貸了四千萬出來，這個爽，什么時候有過這么多錢！于是手腳也大了起來，一個星期就批出去一千多萬。
這時候，財務總監(jiān)找我來，說話也客氣起來：您看，公司在XX注冊一億二的新公司還差七千萬注冊資金，咱們要趁著有錢時把資金到位，早點完成驗資。我一聽這個氣呀，你們TMD注冊公司都好幾個月了，也沒人跟我說差錢，我還以為早已經(jīng)完成了，早說我省著點花多好。
氣歸氣，趕緊握緊手心，不是要緊的錢一律不批，又恢復了往日的小氣勁。資金流動方向是這樣的：舊公司——新公司——第三方公司——舊公司，這樣完成一個循環(huán)。其間要在另外一個關聯(lián)公司轉一下，就是不想讓銀行方面知道資金的來源。
第一個循環(huán)很順利。由于我對會計實務不甚了了，在老會計的指點下，從新公司把資金抽回時，采取匯票的方式。這是因為無論哪一家銀行都想讓資金在自己這里多停留一下，哪怕多一天，而我們需要的就是速度。
如果采取支票的形式，本市和外地的支票每天只交換一次，如果外地銀行采取小動作，可能就會耽擱一兩天，如果再損點，找個毛病退票，那就更慘了。而匯票一旦開出，資金就已經(jīng)劃出，處于懸浮狀態(tài)，直到存入目的賬號。
說個題外話，以前有一次公司開出一張匯票，結果業(yè)務員攜匯票到了那個城市一看，不巧的是那個公司出事了，老板不知所蹤，公司帳號被查封，業(yè)務員只好帶匯票回來。既然錢存不進去，那就劃回本帳號吧。銀行要發(fā)票，發(fā)票還沒開呢，那沒辦法，這錢就一直掛在帳上，飄在天上，飄呀飄，飄了好幾年。
第一次循環(huán)用了九天，也就是七個工作日。于是接下來就是第二個循環(huán)，可這時已經(jīng)有些抗不住了，就只好截流了五百萬，用于開銷。我負責家里的主要采購，一般我不愿花，錢包里都是大票子?？墒且坏┮话賶K錢破開了，那眨眼就沒了。
公司也是一樣，沒有多少錢的時候省著花，有了錢的時候，我發(fā)誓要把這一百萬省著花，結果兩天就沒了。于是又熬著，熬不過了，一百萬又沒了?；ㄥX就和燒錢差不多，都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
第二個循環(huán)用了十天，這時候還有十二天發(fā)工資，而期間又有先還后貸的貸款，月底月初必交的一堆東西，怎么辦，接著轉還是流出來工資。財務總監(jiān)堅決要求轉，我擔心萬一不能及時發(fā)工資那麻煩就大了。財務總監(jiān)說，沒問題，G總（老板）有辦法。于是我就簽了字，讓剩下不多的錢進行了第三次旅行。
沒有預料到的是，由于處于月底，每個經(jīng)手銀行都想方設法留住資金，裝聾作啞，推諉扯皮，我天天打電話催資金的流向，可是沒用，資金回帳已經(jīng)比發(fā)工資日遲了兩天。
這時，財務總監(jiān)又來找我，要求調用資金歸還另一筆到期工行貸款，并且說：如果我們現(xiàn)在不還，將來再湊這么一大筆錢就難了。工資反正已經(jīng)晚了，再拖兩天，另一筆先還后貸的資金本周就能到位，那時再發(fā)工資不遲。我左右為難，按道理，所有資金的調配歸我，所以財務總監(jiān)才格外客氣，找我商量，而不是叫我到她辦公室；同時，我是財務總監(jiān)助理，她仍然是我的直接上司，老板并沒有明確她不許插手，而是讓我遇事與她商量請教。
我說：要不要和G總說一下？財務總監(jiān)說：不用了，沒問題。我同意了。
結果，貸款資金一直沒有到位，工資足足遲發(fā)了十七天。并不是第十七天有錢了，而是研發(fā)部的一個部門經(jīng)理向老板告了狀，老板大怒，回來后把我們兩個叫到辦公室，沒有問為什么，非常嚴肅地說：我們公司從成立那天就沒有晚發(fā)過工資。如果資金有困難為什么不向我匯報？辦法總是有的。現(xiàn)在這樣影響非常不好，這個一定要嚴肅處理。
老板既然沒有問我，我也沒說什么。過了一會兒，人事部經(jīng)理進來對我解釋說老板要處理，他也沒辦法，他建議老板是不是調查一下，老板說沒有必要，說我是負責資金的就要負責。人事部經(jīng)理以前和我是一個部門的，所以替我說話也是理所應當?shù)?。過了一會兒，網(wǎng)上發(fā)下通知，由于資金調度不當，我和財務總監(jiān)都被扣發(fā)當月工資10%。很多人見了我紛紛表示慰問，我本人倒是覺得沒什么，這一下我就解脫了，我可以毫無牽掛地走了。
早在上任之前，我已經(jīng)打定主意離開了，只不過我自己定的時間是在路演之前?，F(xiàn)在我受到了無端的處罰，我可以把這個時間提前了，提前到二月份。那時候，正好是忙完了，一方面工作告一段落，而年報審計即將開始，我可以輕松地交接。我總是想把事情做得完美一些。
原來我想離開卻總是有些歉意，因為老板對我可以說有知遇之恩。他把我從一個普通職員一步步地提拔上來，發(fā)現(xiàn)了我的能力。大會小會經(jīng)常表揚，成為公司主管的典范。我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逐漸鍛煉成為對公司運作各方面都比較熟悉的專業(yè)人員，對我人生有重大的意義。
盡管他有名言：“疑人要用，用人要疑”，我雖然還是可疑，但比照他多疑的天性，我已經(jīng)算是相當受信任的了。我對他還是很感激的，至少可以通過出國體現(xiàn)出來。
有一次，我和他談完了工作，他突然說，你準備一下，下個月我們去新加坡談一談，和X總一塊去。我當時已經(jīng)決定離開了，不想欠他人情，就說：干嘛我和X總一起走呢？要不我留下，你們去。家里總得留個人吧！（我們公司實行的是三級財務負責制度：部門經(jīng)理——總經(jīng)理——財務。原來公司的總經(jīng)理簽字都由老板統(tǒng)一負責，后來事情多了，他也煩了，就把權力下放給各事業(yè)部總經(jīng)理和總監(jiān)們，老板只負責人事和財務兩個部門。財務原來是一只筆，就是X總。我上來后，主要是我簽字，如果我不在，可以由X總代簽。就是說沒有我們倆，任何人都拿不出錢來。）
我沒把這當一回事，直到老板秘書找我來問我護照拿到了嗎？我說，不是下個月嗎？秘書說：X總沒和你說呀？原來改了行程，還有十多天就走。
我連忙放下工作，到王府井照了張像，加急。然后填表，照相，辦護照?；貋砻貢謥泶?，哪天拿。我把條給她看，她說：哎呀，這怎么行呢，就差兩天。
我們是周五走，我的護照周二才能取。然后秘書又告訴我，X總讓趕快訂機票，就訂他們兩個人的，不管我了。老板說，不行，一定要等，要求聯(lián)系新加坡重新改行程。而新加坡方面因為約見的單位太多，改起來相當費勁，幾乎不可能，最后老板說實在不行，哪天拿到護照哪天走吧。
我說，算了吧，我本來也不想去。秘書說，憑什么不去？我給你想辦法。總班主任（公司最老的員工）也說，她（財務總監(jiān)）越不想讓你去，你就越要去。最后秘書幫我找了個人，提前拿到了護照，給了警察三百塊錢。
她們這么幫我，一方面是我人緣好，更主要的是沖著財務總監(jiān)的面子，她們非盡心盡力辦好不可。主要是財務總監(jiān)太跋扈了，人人怕她，人人恨她。老板一般喜歡用出國出差對高管們進行獎勵。公司高管們幾乎個個出國，最差的也是泰國。財務總監(jiān)護照已經(jīng)快到期了卻還沒有用過，而我剛上來老板就指定出去，而且明擺著用不著三個人一塊出去，她能不嫉妒嗎？對于我來說，出不出去無所謂，不去更好，而對老板來說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在新加坡，一大早迎接我們的是剛剛從北京分行調回來的副總裁。我們會見了新加坡發(fā)展銀行的投行部門，這時候我才知道副總裁不過是個大的部門經(jīng)理而已，而真正獨當一面的公司副手稱作資深副總裁。投行部門負責本次上市的承銷，由他們決定公司IPO一切事宜。
老板詳細地詢問了發(fā)行市盈率問題。當時新交所的股票，一般正常情況最低的不過四五倍，高的不過二十倍。投行人介紹說，新股發(fā)行一般在七八倍至十多倍之間，如果是高科技，高成長的公司，而一般公司以七八倍為宜，最多不超過十倍。老板問我們公司如何，是否算是高科技，投行部門經(jīng)理笑了笑沒說，顯然懸。當然了，投行的人為了求穩(wěn)拿到傭金，根本不會冒險，這也是正常的。經(jīng)理提示我們，要想高市盈率，還要有好題材。
新加坡發(fā)展銀行不僅是最大的商業(yè)銀行、最大的投行，還是最大的自營和做市商之一，在這里老板詳細地詢問了兌現(xiàn)的問題。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已經(jīng)在準備后路了，打不贏就要跑了。我們還會見了新交所和律師事務所，確定了上市的初步時間和Kick-off meeting的日期。
新加坡人的英語極其有趣。比如我開始問一個電話號碼，接線員說了一堆難懂的話，就聽到了一堆“tree tree tree…”，后來我才知道，我找的人的電話號碼不幸是以一堆3結尾的。
陪同我們的一個小伙子寒暄時問我坐哪一班航班來的，是不是新航？我說，是早晨五點到的，我不知道是哪個航空公司的。他說：“??！那是soften airline。”我很驚訝有這么一個航空公司。
那人見我不知，指出是一家上市公司，我還是茫然。后來問北京分行的那個人，那人說，就是南航，這里人的英語就是這樣，胡說一氣，彼此還能很明白。開始她也不習慣，現(xiàn)在都和他們一個味道了。
后來在新東方聽課，老師說了個笑話，很能說明新加坡英語的特點：說是兩個新加坡人見面互問年齡，然后說：你三十了，我三十二。就說成了：“You are dirty, I’m dirty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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